全球化是一个巨大而广阔的概念，它包含经济、体育、娱乐、文化、旅游、气候、移民等。大规模的全球化得益于交通和通讯技术的发展，这使得我们有一个概念，那就是全球是一个“村”。然而，经济全球化虽然带来很多好处，但也有大量弱势群体没有从中受益。他们仍然是本地人，而没有成为全球村的“村民”，这进一步加剧了社会的分化，城乡差别、代沟等；也带来了很多文化冲突。此外，我们也担心新经济所创造的财富可能会加剧社会不平等。

总地来看，经济全球化的高峰已经过去了，2012-2016年期间全球贸易总量每年只增长3%，这大概是前30年平均增长率的一半。金融危机以来，全球贸易受到了大量保护主义措施的影响，被严重扭曲；国际资本流动、外商直接投资和跨境贷款这十年来增长一直在放缓。此外，还有一些保护主义之外的因素给贸易带来负面影响。例如，公司的供应链越来越短，它们的生产地离销售市场越来越近，这可能是因为监管和政治方面的原因。

全球化也带来了大量的无序人口迁移，这催生了民粹主义。保护主义也是这些趋势的一个侧面。比如说，非洲是欧洲的邻居，而非洲的人口爆增，在本世纪可能会成为人口最多的一个大陆。所以，非洲对外移民可能会远超欧盟经济所需要的量。当然，全球化在很短的时间里帮助前所未有的大量人口实现了脱贫，这主要依靠贸易的便利和各国的经济改革。先进经济体的自由市场为移民们提供了很多就业的机会。在过去的全球化的模式里富国和穷国形成了一种互补性，是共赢的局面，这实现了一定意义上的全球和谐。但是，这一全球和睦也伴随着很多国家国内的分化，并最终威胁到了多边主义框架，甚至是全球化自身的可持续性。

那我们未来如何保证多边主义的未来呢？

第一，我们要认真考虑经济增长的平等性。在国家层面，我们看到各国的政治都开始转移到社会和民生上。创造性的破坏是一个推动创新的变革，不应该是一个零和游戏。有效的区域发展政策可以鼓励更多的经济活动、对大量劳动力进行再培训；欧盟在这方面也取得了一些成功。一方面，我们需要依赖自由市场，但另一方面也需要一种补偿性的区域政策。公共部门（即政府）有责任对于这个自由市场做一些调整，但如果这些政府的干预过多，就会形成保护主义的措施，负面地影响消费者和人民的生活质量。

 我们还是选择开放，但是开放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所有的国家都要遵循市场的游戏规则。多边框架的合法性和可持续性来自于公平和自由的贸易。如果有纠纷，我们需要用现有的纠纷解决机制去化解这些矛盾。如果不遵守这些机制，那么，各国很自然地会采取保护主义的措施。

 欧盟的态度是要坚持对话、遵守原则。我要强调欧盟一直是基于规则的多边自由贸易的强力支持者，但是最近几年，我们也意识到我们不可能依赖进口的技术，在战略性的领域我们需要自己的顶尖公司。
    全球化给我们带来的另外一个影响是，国家之间的相互依赖性在加强，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弱化我们的主权。欧盟对这一点非常有体会：英国现在要脱欧，但是它的出口市场的一半在欧盟，而服务和产品的出口还不如资本那么的全球化。当前，资本只有G20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以及区域层面，比如欧盟的框架内才能够得到稳定。全球范围内都在加强对银行业的监管，现在欧洲中央银行是唯一的银行的监管机构，但是与此同时很多措施都还是国家层面的，但是只有通过这些政策协调，我们才能够往同样的方向努力。面对上一次的金融危机，所有的国家都扩大了他们的货币供应来避免通缩，这不意味着国家政府会随时采用这样的政策，现在我们看到各个政府又在实施扩张性货币政策，但货币政策不能来替代另外一种政策。这种政策是什么呢？我们本来应该解决贸易战的问题，这需要一个政治解决方案。现在极低的利率带来了过度投资的风险。目前全球私人和政府债务远远超出十年前，这是一个重要的警示。

还有一个问题是现在金融市场扩张得太大了，已经承担了太多投资风险。如果现在这样的扩张型货币政策会带来下一场危机，那就会影响政治的层面，很多国家会产生严重的社会不满。此外，居民的储蓄也会受到影响，这会带来所有人之间紧张的关系和矛盾。老年人的储蓄会萎缩，年轻人则会负担更多的债务。因此，货币政策能发挥的功能是有限的，很大程度上，很多问题是需要政治解决，现在却依赖货币政策来解决，包括贸易战，包括脱欧，越早解决越好。不然，如果发生金融危机，要找到一个全球范围内的应对政策就更难了。因为过去这几年来全球参与者之间的互信大幅度下滑，同时政治矛盾增加，现在这种政治气氛在未来再发生经济危机的时会成为很大的负担。一件很遗憾的事情是到目前为止国际社会只有在遇到巨大危机的时候才会协作，在欧盟常常是这样。实际上在正常的时期，我们就需要加强多边机制，这样到危机的时候才能做好准备。

 其实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在混乱当中建立秩序，我们要对世界贸易组织进行改革，解决各个扭曲市场的补贴问题。现在，市场情况变化了，但是世贸组织没有变化。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要考虑如何能够来适应新的经济关系。这样的改革才会让国际组织有足够的合法性。我们思路一致的国家应该共同采取措施，而不应该是互相斗争，来建设一个更加稳定的世界。

欧盟是全球最大的经济体，现在G20的发展令人失望。经济危机后G20变成一个讨论的场所，而不是决策的中心，全世界几乎没有跨国的经济和货币政策的协同。还有一些系统性的问题亟需解决，比如私营部门和公营部门的债务的水平，以及他们对金融机构的影响。因此，现在需要更多的全球的治理，这个不是一家新机构能够解决或者一个政府能够解决的，全球治理需要不同的机构共同协作，也需要所有的参与者一起参与。但是，一定要有这样的改革才可能让我们来应对现在全球环境的变化。这个是需要各方面都来贡献他们的力量。没有全球合作，我们就不可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这个对人类异常重要。没有我们共同的努力协作，就不能实现2030年的目标。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有共同的责任。但是可能有些矛盾的是，我们一方面要有全球的视角，才能够保护我们每个国家的利益，这个不是天真的说法，而是一个让我们能够最好的保护各自利益的方法。我们走合作共赢这条路才能实现繁荣。全球化未必就此就失败了，我们不应该退出全球化，也不应该让全球化退步！